几起几落,董其昌是个啥样的人

未知 2020-08-08 11:50
几起几落,董其昌是个啥样的人

董其昌对于人事极其精明,在仕途生涯中,他三进三退,腾挪闪跃,“陈力就列,不能则止”。他三十五岁走上仕途,八十岁时告老还乡,亦官亦隐四十五年,总计,为官十八年,退归田里二十七年,既在仕宦阶层中,营造了谦逊超迈的形象,又攀上了世俗权势的巅峰。

董其昌出身于松江望族,但幼时家寒。十七岁时靠他人资助通过府试成为秀才,直到万历十七年(公元1589年)三十五岁时,才考中进士,授庶吉士、翰林院编修,充皇长子(后来明光宗朱常洛)讲官。但一年之后,他就奉旨以编修养病,“家食二十余年”。其时,正值明朝历史上长达十余年的“国本之争”,其间还发生了著名的“妖书案”、“楚太子狱”,朝廷内部为册立太子一事,党争不休,风云诡谲。直到光宗继位,董以帝师身份回到朝廷,授太常少卿,掌国子司业,修《神宗实录》。但是,光宗执政一个月就驾崩,继任的熹宗天启朝,魏忠贤与皇帝乳母客氏把持朝政,天启五年(公元1625年),董其昌被任命为南京礼部尚书,在任一年后即退隐“家居八载”。崇祯五年(公元1632年),魏忠贤已死,政局趋向清明,七十七岁的董其昌第三次出仕。次年,温体仁将周延儒排挤出内阁,在魏忠贤余孽的鼓动下掀起党争,排斥东林,崇祯七年(公元1634年),董其昌又请求退归乡里。

由于“民抄董宦事件”,古今皆有人对董其昌提出了异议:“不意优游林下以书画鉴赏负盛名之董文敏家教如此,声名如此!”“思白书画,可行双绝,而作恶如此,异特有玷风雅?”

当然,也有人怀疑“民抄董宦”的真实性,说董其昌其实是为名所累。清代前期的官修《明史》则说,事情的起因缘于董其昌为官时不徇私情,得罪了一些有权势的人,是这些势家鼓动的乱民所为。清朝初年修撰《明史》的学者认为,“督湖广学政,不徇请嘱,为势家所怨,嗾生儒数百人鼓噪,毁其公署。”(见《明史》)这里就说明了董其昌是因为另一个特权家族所怨恨,最后,这个特权家族的爪牙和被煽动的百姓,伙同烧毁了董其昌的的屋宅。

或许有人会怀疑,修撰《明史》的人,可能因为董其昌的名气太大,所以尽量为董其昌说好话。《明史》从清顺治二年(公元1645年)开设明史馆,到乾隆四年(公元1739年)正式由史官向皇帝进呈,前后历时九十四年。而从康熙十八年(公元1679年)正式组织班子编写起至呈稿止,为时也有整整六十年之久。清朝修史之起,距董其昌所处时代不过几十年,耆老见证者倘在,取证核实并不难。而修《明史》的两大贡献人万斯同和王鸿绪,又都是治史良才,秉承黄宗羲的衣钵,注重历史事实。

而康熙、乾隆时期政治氛围特别紧张,文字狱搞的特别残酷,动辄就会有人因为文字狱事件被满门抄斩,这时候的专家们没有必要为一个前朝的董其昌去走极端,犯政治上的错误。况且董其昌在清朝文字狱时期也是满清统治者所打击的对象,他关于“奴酋好杀,辽之怨恨上通于天”的言论令历代清帝大为光火,他为同年袁可立所亲笔撰文书写数万字的《节寰袁公行状》四册,因为有多处所谓“诋斥满洲语句”的地方而遭到禁毁。袁可立、毛文龙等人,因为长于明末建州兵事,成为清朝官方所需要刻意回避的对象。因此,清朝为董其昌粉饰作美的可能性不大,所以《明史》对董其昌的评价是忠于史实的。

董其昌所担任的最高职务,是南京礼部尚书。永乐皇帝迁都北京后,在陪都南京做礼部尚书和在北京做礼部尚书是不一样的,董其昌也算不上什么特大的实权派高官,单凭这一点,来证明董其昌权势熏天,是站不住脚的。他的这点浮职虚位的权力,无法达到如王振、汪直、魏忠贤那样,有鱼肉官吏百姓的能力,揭帖所说董其昌“险如卢杞,富如元载,淫奢如董卓”是言过其实的。

同年知交:睢阳(今河南睢县)的袁可立,比云间(今上海松江)的董其昌小七岁,但董其昌总是对袁可立谦称为“弟”,两者的家乡相距千里,却能同窗共读成为同年知交。

王溢嘉在《中国人的心灵图谱》中,引述清代的《秋灯丛话·梦与袁可立同科》:睢州(应为华亭)有一位老儒生(董其昌)屡试不第,心情十分郁闷。有一天晚上,忽然梦见神人前来告诉他说:“你要等待袁可立和你同考,才有希望上榜”。梦醒后,老儒生觉得非常奇怪,于是,到各地学堂逐一查访,终于找到袁可立。在知道袁可立家中贫穷,恐无力上进后,就将袁可立带回家中,亲自课读。到袁可立二十多岁时,两人一起参加考试,结果,在乡试和会试中都果然中榜。”

明著名学者黄道周《节寰袁公传》也有相同的记载。董其昌在《袁伯应诗集序》中写道:“余与伯应(袁可立子袁枢字伯应)尊公少司马(即袁可立)同举于兰阳陆先生之门。”

在今天的山东蓬莱阁避风亭内袁可立的《海市诗》刻石上,仍然留下了二人在事业顶峰时期的合作之笔“睢阳袁可立题、云间董其昌书”的字样。董在尾跋中称颂袁可立的“大作雄奇”、“弟以米家法书之”等语,世人将此称为珠联壁合之作,至今为海内外所重。

崇祯六年(公元1633年)冬,袁可立病逝于睢州,八十一岁高龄的董其昌,以悲壮的心情为故友写下了《节寰袁公行状》:“呜呼哀哉!念其昌与公同举于兰阳陆宗伯(陆树声)先生之门。……虽天涯契阔,合并恒难。要以风义交情,皎如白日,知公者宜莫如昌”,《行状》分元、亨、利、贞四册。款云:“明崇祯八年六月,光禄大夫、太子太保、礼部尚书掌詹事府事、特准致仕驰驿归里邻治弟华亭董其昌顿首撰并书。”

董其昌卒后,一生最喜爱的“四源堂”四幅名画归袁枢所有,至今尚藏于安徽省博物馆的十六幅《董其昌纪游册》,为董其昌早年作品,世所罕见,也是睢阳尚书袁氏家藏旧物,每幅都钤有“袁赋谌印”(袁可立仲孙名袁赋谌),由此可见,董、袁二人关系,绝非一般同年,当是深交挚友,也与传说中的袁董奇缘不应而合。

二人在仕途上同样坎坷多艰,几起几落,休戚共生。明万历中都遭贬回籍,后来又都是泰昌皇帝同时启用的旧臣贤能。在魏忠贤横行的天启年间,两人都受到阉党的排挤和迫害,董其昌是“深自引远,请告归”(见《明史》);袁可立是“当魏崔时,盖无复然明义、真者。有之,则必自大司马节寰袁公也。”(见《节寰袁公传》)。

由此可见,一个人的真假好坏,岂能一语以蔽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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