货币是商品交换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, 是商业贸易的媒介和文化交流的纽带。随着世界范围内考古工作的开展, 中国历代货币在海外不断出土。

从目前收集到的文献和考古资料来看, 中国货币的海外流布有以下几个显著特征:第一, 货币外流的数量巨大、种类丰富, 包括铜钱、金银和纸钞三大类;第二, 外流区域广泛, 遍及东亚、东南亚、南亚、中西亚、北亚、北非和东非海岸, 欧洲、大洋洲、北美洲也有少量发现, 其中以朝鲜半岛、日本列岛和东南亚诸岛分布最为集中;第三, 货币外流具有延迟性, 即当朝货币在后朝流出海外的情况。

(一) 唐代以前的货币

据文献记载, 早在汉通丝路之前, 先秦诸国就与朝鲜、日本、琉球、交趾等地有往来。《史记·朝鲜列传》载:“朝鲜王满者, 故燕人也。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、朝鲜, 为置吏, 筑鄣塞”, 可知战国燕全盛时期, 真番、朝鲜曾属燕国。战国燕的一化钱、明化钱、明刀、布币在朝鲜半岛北部、日本西南部曾有发现, 明刀曾一次出土多达几千枚, 说明最迟在战国时期中国货币开始流出海外。

秦汉魏晋时期, 特别是汉通西域以来, 丝路贸易逐渐兴起, 中外交往更加频繁。《汉书·地理志》中记载了汉与倭、黄支国、已程不国等东亚、东南亚古国交往的史实, 孙吴时期又与扶南、林邑、堂明等建立了朝贡关系。朝鲜乐浪郡城址和墓葬出土半两、五铢、大泉五十、小泉直一、货泉、货布等铜钱;越南北部出土一罐汉代铜钱, 清化省汉墓出土半两、五铢钱;费尔干纳盆地的墓葬中出土汉五铢, 蒙古苏勒比乌拉墓地出土五铢、货泉。南北朝时期, 中国货币经济出现倒退现象, 钱制混乱, 各式五铢层出不穷。南北朝货币在海外有少量出土, 如越南发现各种六朝五铢钱, 日本福冈县鹰尾古坟出土1枚北魏永安五铢, 撒马尔罕片治肯特遗址出土北周布泉。

(二) 唐宋元货币

唐朝国力强盛, 对外贸易繁荣发展。来大唐朝贡的各国使节络绎不绝, 《新、旧唐书》中记载了天竺、康国、波斯、大食、拂菻、倭、百济、新罗等国频繁遣使入唐朝贡的史实。唐始设市舶, 开放广州、泉州、胶州等贸易港口, 发展海外贸易。五代十国时期, 很多南方小国也重视发展海外贸易。唐五代十国货币在海外广泛流布, 日本各地出土大量开元通宝和少量乾元重宝、五代十国钱, 出土铜钱的遗址年代少数为7-10世纪, 大多为11-16世纪。东南亚、南亚、中西亚、非洲东海岸发现的唐五代十国钱多与后朝钱, 特别是两宋钱混杂出土, 如印度泰米尔纳德邦中国钱币窖藏出土开元通宝114枚、乾元重宝9枚、唐国通宝1枚, 而宋钱占92%, 说明两宋是唐五代十国钱外流的主要时期。

两宋商品经济高度发达, 海外贸易繁荣发展, 贸易港口数量增加, 贸易范围扩大, 贸易规模增长。《宋代海外贸易史》中详细对比了唐宋海外贸易的范围, 与唐朝相比, 两宋与东南亚诸岛、印度西海岸、波斯湾、红海、非洲东海岸等地的贸易往来有明显增长, 贸易商品中包含了大量中国铜钱。宋钱外流数量巨大、流布范围广泛, 其中日本、东南亚发现的宋钱数量最多。根据入田整三对日本全国18个地方出土的55万余枚钱币的研究, 宋钱占83.3%;菲律宾马尼拉附近、八打雁省、班诗兰省出土宋钱;新加坡单马锡遗址、扯旗山炮台出土大量宋钱, 马六甲海峡附近发现的10-14世纪沉船出水大量中国钱;印尼诸岛发现宋钱;伊朗西拉夫港和卡拉屯发现宋钱, 沙特东部卡提夫采集到20枚宋钱, 阿曼西南佐法尔省发现11枚宋钱;非洲发现唐至清代铜钱330枚, 宋钱占62.4%。元明两代也是宋钱外流的主要时期, 元代铸钱量少, 交易多使用宋钱, 明代允许本朝铸钱与前朝旧钱共同行用, 宋钱通过海外贸易和走私不断外流。韩国全罗南道新安郡元代沉船出水10万余枚中国钱, 宋钱占绝大多数。另外, 关于两宋银锭的外流情况仅有少量记载, 日本流入了不少宋代银锭, 越南也发现有宋以来的银锭, 但未见具体的考古发掘报告。

辽、西夏、金三代铸钱较少, 原少数民族旧地仍使用实物货币, 新扩展的汉人地域流通宋钱和前朝旧钱, 本国铸币占比甚少, 白银的使用占有一定地位, 金代还盛行纸币。辽、西夏和金铜钱在海外有零星出土, 朝鲜惠山发现西夏文乾祐宝钱, 伊朗西拉夫港出土金代正隆元宝, 越南乂安省发现金代大定通宝, 俄罗斯滨海边疆区的赛加、拉佐等城址出土辽、金花钱和打马钱。

元代大量发行并长期流通纸币, 铜钱铸额较少, 与纸币相辅行用, 同时金银也广泛流通。日本山形县、青森县和北海道函馆等地出土至大通宝、至正通宝等元钱, 越南西贡发现至大通宝、至正通宝、大中通宝。元代纸币的发行与流通对周边国家产生了深远影响, 窝阔台汗国、伊尔汗国、日本、朝鲜、印度等国曾效仿元代发行纸币, 东南亚诸国更是直接使用元钞。

(三) 明清货币

明清初期朝廷鼓励海外贡使前来朝贡, 回赐丰厚钱钞。明中叶以来, 锁国海禁思想严重, 对外贸易几经罢停;清代则长期实行“海禁”政策, 导致明清两代海上走私猖獗, 大量铜钱因此外流。明清钱遍及日本列岛, 出土明清钱的遗迹年代下限基本在16世纪末以前。越南北部出土吴三桂铸的昭武、洪化、利用通宝, 以及顺治、康熙、乾隆、嘉庆通宝;斯里兰卡发现的中国钱最早为汉半两, 最晚为乾隆通宝;索马里摩加迪沙曾收集到永乐通宝8枚, 顺治通宝、清文宗钱各1枚, 肯尼亚发现1枚明代早期钱币;坦桑尼亚基尔瓦岛收集到1枚明钱。晚清大量华工奔赴海外谋生, 17-18世纪的海外华人遗址中曾出土中国钱, 如澳大利亚帕尔默河金田附近发现3万枚中国钱, 最晚为清宣统钱;新西兰南岛奥塔哥地区的中国矿工遗址发现307枚清代铜钱, 美国西部土著遗址中发现清代铜钱。此外, 元代东南亚诸国直接使用元钞, 而到了明代, 越南等国也开始发行本国钞币, 极少数地区流通大明宝钞, 越南还发现有明代金、银。

明代完成了白银的货币化, 明中叶至清中叶, 外国白银大量流入中国, 明清两代与海外诸国的贸易长期处于顺差状态。清道光二年以后, 葡、英两国加速对华鸦片输出, 导致白银大量外流, 但实际上, 鸦片战争以前中国流出的白银数额远不及外国白银的流入数额。之后鸦片战争、甲午战争和八国联军侵华战争给清政府带来了约12亿两白银的巨额赔款, 中国税收也被列强控制。中华民国成立后, 仍采用传统银本位制, 1929年资本主义世界爆发了严重经济危机, 白银大幅升值, 世界银价飞涨极大刺激了中国白银的输出, 民国政府被迫与美国达成白银交易, 先后三次向美国售银, 总计14亿盎司。